一次和艺术家聊天，他谈到对创作中常使用的两种材料的理解：玻璃和泥土。同样经过痛苦的高温烧制，玻璃晶莹通透，泥土持久低语。
想起自己的创作，总希望兼有这两种品质。外化的形式美，是一眼能辨认出的，像玻璃；背后精神性的质感，以及经久的时间考验和独一无二的故事，慢慢浸润，像泥土。“现所”是一个完成三年的建筑，但每次去都有新的感受：可能是我们对设计的理解不知觉间已经改变，亦或是这个场所也在使用中不断更新。
没有永恒的设计，只有永恒的生活。就像玻璃和泥土，经过匠人之手焕发新生，但只有被摆上案头，经历茶酒之苦，油盐之浸，才能有真正鲜活的生命。
慕蓉，2022，8月
——《玻璃和泥土》
| 我心中的种子
《我心中的种子》原文是建筑师Peter St John谈罗西加拉拉特西公寓（Quartiere Gallaratese）的一篇短文。我在2019年5月第一次读到它，之后几乎每个月都会重读一遍。同一时间，我们也正在展开”现所“项目的设计工作，它深深受到这些文字的影响。
罗西的建筑物和他的理论一样，很难理解，它们的概念往往极其朴素。加拉拉特西公寓是一个两百米长的巨大体量，立面上排列着规律的洞口和开窗，开放式的廊道则占据了地面一整层。这些简单的描述几乎就是它在形式上展现出来的全部。但我想引用短文中的一段文字，来试着表达这朴素形式之中包含的丰富情感：
“记忆里，人们在这个充满纪念感的巨大又空旷的空间里来往穿梭，出现又消失不见：一个拎着购物袋的女子，一些孩子，还有脚步落在台阶上的回声。这里空间的氛围被强化了，像是一个舞台，有了戏剧性，但是它并不做作浮夸，对待人与物依旧充满温柔和包容......我不奢望每个人都喜欢这栋建筑。但这里的设计有对人的大方和慷慨，公共的尺度赋予了日常生活一种庄重的仪式感。比起住宅，它更像是一座普通人们居住的宫殿“。
这也是我们在”现所“的设计中想传达的内容。
| 普遍性的形式
“现所”由两栋并置的老厂房改造而来，它们原先间隔的天井被改造成新建筑的中庭。在这个意义上，中庭的设计也是两个“外立面”的设计。我们几乎完全保留了老建筑的形制，只是很克制的做了一些必要的基础性改造。最终建筑呈现的形式也很基础，来自场地可以识别的记忆。
在罗西的实践中，他一直追求一种普遍性的形式。他认为建筑物经久的形式能够随着时间演变而容纳不同的功能，最终成为人们集体性的创造，就像他在法国阿尔勒的剧场（Theaterat Arles），或者威尼斯的杜卡雷王宫（Palazzo Ducale）中看到的那样。
穿过中庭的阳光在“现所”的白墙上印下疏淡的纹理，在柱列间切出厚重的阴影。退在阴影后的每一扇看不真切的玻璃，像是被填充到这个普遍性形式构建的框架中。它们可能是一间餐厅，一个书店，或是一间教堂？一座美术馆？谁知道呢？日常的功能也具有了纪念性。
| 生活的痕迹
对比三年前“现所”刚落成时的样子，现在明显更有生气。这既是“让人安定的生活的痕迹”，也依赖于业主的精心维护。还想引用一段短文中的文字：“多年后，当人们经过你的建筑，经过阳光和雨水的考验，人们会珍惜它持续的品质......这栋建筑（加拉拉特西公寓）带着敏感细腻的情绪，同时兼有纪念性的城市品质，如同三十年前一样，深深地打动着我”。
毫无疑问，这正是我们努力的方向。
